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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夜中溺死的小黑

2025年08月22日 15:45:36 来源:科技金融时报 作者:夏春燕

  小黑是我家的土狗,一身黑毛,只有脖颈底下留一点月牙白。小时候只要我背起书包去上学,它必扭着屁股尾随其后,送我进校后转身跳着回家,这好象是它一天中快乐的开始。我下学时,它准守在校门外。有时候我老远看它蹲坐在校门口,两眼珠贼溜地扫视进出校门的孩子时,我特意假装未看到它,可小黑只要一看我跑出校门,就会摇着尾巴,用它的小脑袋蹭上来,好象在邀功似的,“你不理我,我也找到你啦!”我抱抱小黑,亲亲小黑,一声“跑!”我俩就成了那条老街上最兴奋的伙伴。

  发小家对门,是老福阿爷家,老福阿爷有两女一儿,那儿媳妇是老福阿奶天天拦在门口给拦来的。老福阿爷家屋后有一片竹子,待春雷打响,闪电划破长空的季节,笋就不断地冒头。我与发小约好去她家偷笋,有好几次被老福阿奶发现。她就跺着脚,拍着巴掌,扯着嗓门:“再偷,再偷,把你们拉猪圈跟猪睡一起!”“小心点,别摔水渠里......”她家竹园边上,有一条一米见宽见深的水渠,可我们几个还没有水渠高的人儿,只记偷笋的乐,全然不知道危险,事后我们笋也“偷”来了,老娘的竹藤条也等在那里了......老福阿奶就是这样被我们几个小的恨上了,可我们还是乐意上她家的后园去玩,因为水渠边上还有一个小水塘。老福阿爷在塘里养了鱼,时不时看见鱼会游上来吐泡泡,鱼塘上有一棵歪脖子树,树干有碗口那么粗,枝繁叶茂得正好歪在水面之上。这里原是我们休闲的好去处,夏日里躺在树干上,翘着二郎腿,嘴上叼着狗尾巴草,指使发小摘几个酸甜的覆盆子,泯在嘴里,悠然自得,直到有一个冬日......

  那冬日,正下着雪,娘与我都早早睡下了。半夜时分听到狗嗡嗡的叫声,感觉沉闷得、堵着嘴巴张不开口叫的那种。娘怕冷,捅捅边上的爹,让他起来去看看。“有什么好看的?不就狗叫吗?”待晨起时,娘发现狗洞里有星星点点血迹,狗洞外的雪地上还有拖拽的痕迹。娘看到这情景,急急地叫起了爹。我一激灵,也一骨碌地套上衣服跟上,我的小黑啊,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。

  小黑就在老福阿爷后园的歪脖子树上找到的,也不知道被哪个偷狗贼害了。溺死后全身湿漉漉地吊在我常躺的那个树干上,露着那一口白牙。我当时恨得一直叫叫嚷嚷,气得鼻涕眼泪一把把。自此之后,我再没有让娘养过狗,小黑成了我心头永远的痛,老福阿爷家我也不再去,他家的笋,他家的鱼,他家那只会下蛋的母鸡都不再让我动心。

  多年后……

  发小全家搬进县城去了,她的外公外婆也随着一起去养老。还记得有一年高考时,我在发小家住了一晚。再之后,我们好像就失去了联系,因为后来她又搬了家。直到我参加工作多年,在县医院照顾老父时,通过同学联系上发小,听说发小进了烟草局,因为一次违规闯红灯,成就了她的姻缘,嫁给了那个执法的帅哥。她姐大学毕业自己创业,也是风生水起。外公与外婆自他们从老家搬走后,再没有见上一面,只知道他们最后都是高龄寿终。

  老福阿爷家大女儿结婚时,我们一群小伙伴挤在她的房间里,嘴里不停地喊:“新娘新娘好漂亮,喜糖喜糖快快丢,喜蛋儿用力甩,花生红枣大又大......新娘新娘好漂亮,喜糖喜糖快快丢,喜蛋儿用力甩,花生红枣大又大......”大女儿坐床沿上,老福阿奶眼泪巴嗒巴嗒地掉,一遍遍地重复盯瞩着她什么。二女儿结婚时,我已记不得了,据说嫁给了一个当兵的。后来曾在老家碰到过几次,她长得白里透红,气色更比姑娘时好,想来婚后的生活也是美满得。

  如今逢年过节回老家,常可见到老福阿爷儿子一家。小时侯,我认为他的儿媳妇是我们那条直街上响当当的美女。也难怪当年因为儿子木讷,老福阿奶着急上火地推着儿子去路上拦这媳妇,终成就儿子的姻缘。老福阿奶后来得了阿尔茨海默症,她好像忘记了所有,却只记得当年她推着儿子在路上拦媳妇的场景。每每看到媳妇,总会笑看着她说:“这媳妇我中意的,拦来的,好媳妇。”老福阿爷是我们整条街上最实干的,最终在夏季赶播种的雨天牵着他家那头老牛犁地,累倒在水田里,再也没有起来......

  老福阿爷家的儿女这辈似乎也就平常老百姓的日子,倒是孙辈有那么几个出众。而老福阿爷家的媳妇在经年之后再见,容颜老去,重逢亦难相认。我久别归乡,物是人非,慨叹人生漫漫,星辰轮转。临街的店面,因为新农村改造,老街两头用隔离墩拦起来,汽车不能通行,只有三轮车、行人通行。街上总觉得除过节时,烟火气少了点。每每回家还能看到那个因为出生时缺氧造成智商低下的小孙女,如今也长成大姑娘,想来那漂亮的媳妇就因为这小女儿,急坏了自己。

  临街的店面,空置了好久,租不出去了,当年老福阿爷家的竹园被挖了;园子边上的水渠也填实了;养鱼的小水塘也被泥埋了;歪脖子树成了灶膛里的柴火.....家乡的环境改造得是越来越美,可美中不足,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冷冷的气息,缺少生机,昔日的繁华只剩下一地冰冷,消散在风里,徒增几分苍凉。

  年轻的都往外奔,留下的都是年长的。如我一样逢年过节能回老家的,还能再串串门的,也是少之又少。昔日的小伙伴,只在朋友圈里问个好,从爬上皱纹的脸盘上找寻一点点往日的痕迹,一切都在记忆里,心间仿佛蒙着一层拂不去的灰烬,目之所及繁华中带些许落漠。回忆的碎片像夏末里最后挂在枝头金黄的枇杷,在清冷的风中摇曳,透着香甜的余韵,那点残存的甜香,终究是时间亲手酿出的蜜,封存于记忆的琥珀之中。

  眼前模糊地看到远处——孩子们围成一圈,一个小宝拿着手绢在圈外欢快跑着,悄悄放在别人身后。“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,大家不要告诉他,快点快点抓住他,快点快点抓住他! .....”稚嫩的童声渐渐远去......

[编辑: 陈路漫]
(本文来源:科技金融时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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